洛禾和宏宇在一處角落找到劉風，他手裏的刀顫抖著，兩眼不知是淚水還是血水模糊了雙眼，胡亂的砍殺。根本不管旁邊是敵是友。

要不是南頌在一旁護著，估計早就死了。

洛禾有些心疼這個初上戰場的少年，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是如此，被嚇得手足無措。若不是南宮一握著自己的手將敵人的肚子挑破，她估計永遠也不敢殺敵。

南頌見洛禾沒事急忙說道“洛禾，把他帶走。”

洛禾卻搖搖頭，一腳踢在劉風的腳上，劉風跪倒在地，才清醒了些，看到洛禾，又恨自己沒用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
洛禾將劉風拉起來，讓他握緊劍。

一個敵軍殺過來，被洛禾打掉手裏的刀，按在地上。

“殺了他。”洛禾不容反抗的語氣讓劉風後退幾步。

“殺了他！”洛禾再次命令道。

劉風搖搖頭“不。我不認識他。”

洛禾怒喊道“你不需要認識他，你只需要知道，他是敵人，是殺我族人，擄我妻女的敵人就可以了。殺了他！劉風！”

劉風狠下心，將刀插在敵人的背上。

敵人死去，劉風的那顆心也死了。

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少年已經不再是少年。

洛禾很清楚那種感受。

戰鬥結束，劉風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地上。看著身旁的洛禾和宏宇，苦笑一聲。

想起當初和洛禾說的話眼淚濕了眼眶，他還以為自己會多麽神勇，沒想到居然那麽膽小窩囊。

“你怕過嗎？”劉風問洛禾。

洛禾沒有看他，擦了擦手裏的刀。

“怕。”

南頌走到洛禾身邊，這也是他第一次參加戰鬥，比起少年，他少了許多善良心裏反而沒那麽難受。這種腥風血雨和朝堂的明爭暗鬥比起來算什麽。

他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子，想起她逼劉風殺敵的模樣，突然覺得她和自己的大哥很像。他們都是特別隱忍的人。無論什麽時候都時刻清醒。

記得她還是相國小姐的時候，笑得張揚，走路帶風，一條粉色的裙子，一手花籃，輕快的走在花叢中，如一只快樂的蝴蝶。一場大雨，她一手捂住頭，一手提著花籃，跑去避雨，一頭撞在自己的胸膛，擡起頭便是大大的笑容，也許她都忘了那時的她是那麽明媚，如同一束光照進了他灰暗的心房。

她與他一同在亭子裏避雨，她編了個手環，給自己戴上，以示歉意。

直到花都謝了，草都枯了，他依然妥善的放著那個花環。

雨停的時候，她告訴他，她要去參軍了，她沒有問他的名字，卻說，他和自己的意中人很像。那個時候，他就知道，他輸給了大哥。

收覆欽州城，洛禾沒有休息，清點死傷人數，將掛在城頭的縣令的屍骨收殮。

不計敵友，將所有死去的人安葬，不顧明曲的反對，為敵軍俘虜治病療傷。

劉風不明白的問洛禾為什麽要對這些敵人那麽好。殺他們的時候又眼都不眨。

洛禾沒有看他。只說“誰也不想打仗，不是嗎？”

劉風沒有回答，若是可以，誰不想期盼和平。

看著滿目瘡痍的欽州城，洛禾摸了摸心口。

南宮一，你當初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？

大戰過後，軍隊原地休整，一場戰爭，欽州已經是千瘡百孔，洛禾還記得剛出阿蘭山時，阿蠻在這裏吃了人，為安民心，兩人合演的捉妖記。

往事歷歷在目，如今已經物是人非。

縣衙暫時成了將軍府。

對於治軍，明曲有一套規矩，只要不死人就好。

城中百姓剛遭胡蘭州荼毒，如今又受軍隊洗劫，無不怨聲載道。

洛禾提著一把大刀走在大街上，劉風和宏宇在身後跟著。

她已經下令，誰敢在城中滋事，格殺勿論。如今她雖有戰功。但畢竟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國師，士兵並不全聽她的話。

此刻的洛禾臉上的傷未好，手掌的布條換了一次又一次，卻不敢輕易休息，她知道，只要她松懈下來，辛苦得來的戰果，隨時都會失去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，百姓若覺得你不是解救他們，還不如開門迎新主。

一條小巷裏，洛禾聽到幾聲男人的罵聲和女人的慘叫聲，還有孩子的哭聲。臉頓時沈了。

大刀拖在地上劃出刀痕，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
聲音從一扇小門裏發出，宏宇一腳踢開門，只見裏面四五個大兵守在院子裏，一個老人低著頭蹲在角落裏。大兵見到洛禾嚇了一跳，隨後又覺得無事的笑笑，其中一個訕笑著走到洛禾面前，低聲說道“國師，怎麽到這了，這老東西家裏藏著糧食不拿出來給弟兄們。弟兄們正在教訓他呢。”

洛禾看了一眼這個油頭滿面的敗類，冷笑一聲，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，那人還沒求饒就被洛禾摔在地上，削去了腦袋。

其餘三人見狀拿起地上刀與洛禾對峙，可是見過洛禾的本事，聽她一人便拿下泗水城，三人腿直打哆嗦，最後扔下刀跪在地上求饒。

角落裏的老頭擡起頭，早就鼻青臉腫的他看了一會洛禾急忙跪了過去。

“大人，救救小女和孫兒吧，她尚在哺乳啊。”

劉風早就踢開了關著的小門，拖出一個chiluo的男人。

男人見兄弟死了一個，其他三人跪在洛禾面前，趕忙跪了下去。洛禾卻一腳將他踢到在地。

“你連跪的資格都沒有。”

說完，大刀就插在了他的胸口。

嚇得三人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，他們以為洛禾只是說說，將軍都沒治他們的罪，她怎麽敢殺自家兄弟。

洛禾走進屋中，一個女人衣不蔽體的躺在床上。雙目無神。

洛禾撿起地上的衣服，給她穿上。她不知道該怎麽和女人說，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，誰都沒有資格讓女人原諒。

幫女人穿好衣服，兩人都沒有說話，旁邊的嬰兒車裏，一聲聲啼哭喚醒了女人的神志，女人跌跌撞撞的趴過去，見到孩子無事，臉上無盡的溫柔。

抱起孩子就哼起了曲子。

洛禾沈默的看了會，退了出去。

這世上能救女人的只有自己的孩子。

老人進去看到女兒和孫兒無事，擦著眼淚出來了。

跪在洛禾面前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。

“大人此恩重如山，老朽無以為報，只願大人長命百歲。”

宏宇看出洛禾無措，扶起老人。

劉風問洛禾其他三人該如何處理。

洛禾看了眼三人“帶到縣衙，軍法處置。”

三人準備走，只聽裏面一聲悲慟，洛禾如同被定住一般，隨後像風一樣奔向房內。

搶過女子手上的剪刀，洛禾將女子按在胸口。任由她打罵不放開。

女子哭累了，靠在洛禾胸口抽泣著。

“你可真奇怪，安慰人的話一句話也不會說。”

洛禾笑笑。

“我說的你會聽嗎？”

女子站起身，仔細打量著洛禾，才發現她傷痕累累。

“你也是女子，怎麽會當兵打仗呢？”

洛禾擦了擦她的眼淚，沒有回答，她自己也不知道。一開始是為了南宮一，後來呢，她以為是為了大禹，再後來好像是迫不得已。

洛禾看著睡著的孩子發呆，他稚嫩的小臉上安詳的不知道世間的險惡。

“若沒了你，這個孩子怕也會死去。”

女子又哭了，她自然知道。可是一個女人受了如此大辱，她還要怎麽活下去。

洛禾看出了她的心思。

“沒有人會在意的，只有你自己在意罷了。這輩子想怎麽活，活成什麽樣子的女人，是你自己選擇的。”

女子聽聞，醍醐灌頂。跪在洛禾面前。

洛禾將隨身攜帶的匕首遞給女子。

“這東西既能救你，也能害你，就看你如何用了。”

說完洛禾就走了。

女子拿著匕首，看著洛禾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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